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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文圖/虫】
三、
其實我們也不知道時間是怎麼過去的,當陣痛變得綿密深長,
天也亮了。今天是7/10。
騎車到志學買早餐,腦袋渾渾沌沌的,接下來怎麼辦呢?
早上8點讓明秀姐內診,「還沒到時候。」明秀姊口氣有些凝重。
大家你看我、我看你,突然不知道還能撐多久……
吟芳已經兩天沒吃東西了,身體反應遲鈍(剛剛還導尿),
這樣下去體力會不會不夠?
國評和撫著肚子的吟芳對望,在這個時刻,更需要堅定和勇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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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其實是重覆而單一的畫面,握著吟芳的手或者摸著她的肩或腳,
反覆隨陣痛發出長長「啊──」的聲音。
呼吸。耐煩而深深地,呼吸。
我和饅頭蹲在吟芳兩側,甲泥摸著吟芳的肩,
陣痛一來,我們就一起「啊──」
有那麼一度,我感到這幾個人都在震動,
當我察覺到的時候,甲泥已經滿面淚痕,她像是發現到什麼或是做了什麼,
我一臉莫名,饅頭睜著大大的眼睛,有些話沒有說出口。
(「妳那時候都不覺得想哭嗎?」事後饅頭這麼追問我。)
我拿衛生紙給甲泥,她是不是也收到吟芳的無助和痛苦了……
(甲泥偷偷告訴我:「我在請神幫忙...」)
(甲泥偷偷告訴我:「我在請神幫忙...」)
接著全部人都聚集到客廳了,乾脆打開天窗說亮話吧!
明秀姐說明這是產程延遲,一陣靜默。
(在醫院的話,就推進手術房剖腹了吧!)
有人說再不行的話,要不要考慮進醫院呢?
多數人擔心的是產婦兩日未進食與睡眠不足的狀況,會不會造成生產困難?
有人說別逞強,想快點生下來,去醫院也無不可。
(明秀姐會跟在身邊,還是進自然生產的產房……)
或者是……家裡太多人也太多意見了,妳覺得干擾性太強?沒辦法專心?
(吟芳對外在動靜相當敏感,即使陣痛到一半還會是抬頭看發生了什麼事)
有人說如果是這樣,我們可以撤,讓環境更單純一點。
「試試看,留幾個最親的人陪在妳身邊,這樣或許比較自在,也不會那麼緊張。
然後慢慢觀察,我們隨call隨到,如何?」
她沒有回答。
「妳想不想進醫院?」
她沒有回答。
「妳有信心可以自己生下來嗎,吟芳?」
她點點頭。
「真的?」
她點點頭。
「吟芳,不然我們換個方法好不好?」明秀姐一臉認真地詢問。
她抬起頭。
「妳就跟日常一樣生活,只是陣痛跟妳在一起,妳照常吃飯、上廁所、在家裡走動,
我們放輕鬆,不要那麼嚴陣以待,讓身體自己準備好。」
我們放輕鬆,不要那麼嚴陣以待,讓身體自己準備好。」
國評睜大眼,吟芳皺眉了。
(我們都想不到,這方法未免也太……有境界了吧……)
然後是甲泥加入,她嘗試說服吟芳,
為著吟芳一直無法放鬆,她找不到讓自己〝進入〞的狀態,
若產婦專注力不夠,旁人再如何用力也是枉然,過多引導反而可能形成壓力。
那是一個神奇的早上,大家圍聚在客廳,一起討論繼續下去的辦法,
包含了環境、人、事情、時間、身體……等諸多考量因素,
原來生產有那麼多種方法。
早上10點多,甲泥、書琴和小豆芽被阿正接回大碉,
饅頭和我也考慮撤回家,她和小喂陪吟芳上樓,
我在餐桌前整理第二份稿子。
國評和明秀姐繼續留在客廳深談,談著談著,國評就落淚了。
(國評耶!國評怎麼哭了……)
察覺到的時候,手指也沉默,我靜靜地坐在筆電的螢光幕前,
聽一個年輕爸爸的憂慮、操煩、與疲憊。
一定是因為承擔太多時間也太大吧,一定是因為無法代吟芳痛吧,
一定是因為做了那麼多努力卻不見結果,而未知還在前方悠悠等待吧……
一定是因為太愛也害怕失去吧。
在這個時候,要果斷做一個選擇,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啊。
阿公阿嬤都不知道他們選擇居家生產,
這個節骨眼要擔的,除了孩子的出世、吟芳的平安,
還有產程所有細碎的調配和家務、人情與交代……
這個角色繁複沉重,除他之外也無人可取代。
還有產程所有細碎的調配和家務、人情與交代……
這個角色繁複沉重,除他之外也無人可取代。
我靜靜坐在那裡,聆聽一個助產士陪一個爸爸把繁瑣的擔憂逐一拋出去,
慢慢重築堅定和相信。
這是一個神奇的早上,生產不只是生產而已,還需要強壯的溝通與體貼的配合。
明秀姐離去,國評上樓,饅頭和小喂下來準備中餐,
我當起Housekeeping,然後繼續趕稿。
就留國評陪吟芳吧,把陣痛收進來,夫妻說不定也需要好好聊一聊。
(後來吟芳說,她當下其實希望國評能一直在身邊,
而不是在公共空間張羅、整理與照顧大家,為著他是她力量的來源)
而不是在公共空間張羅、整理與照顧大家,為著他是她力量的來源)
而小喂其實是個怕見血的女孩,雖然是吟芳的妹妹,卻排拒進入產房,
如今轉眼已經第三天,不知不覺間竟然就加入了。
她把午餐端上樓給他們吃,中午安靜祥和地過去。
下午2點15分,
小喂還在探詢饅頭和我能不能不要離開,就聽見國評喊著破水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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